9月加州政府通过AB-5法案（Assembly Bill 5），到11月4号Prop22公投通过，Uber等零工经济巨头和加州政府立法的对峙，已经整整持续了1年2个月。

Prop22最终以58.4%高票通过。这意味着，Uber等零工经济巨头不需要遵守AB-5法案，无需将平台上的零工者们视为正式员工，而是独立承包商，不需要为他们提供医疗保险、养老、社保、病假、失业保险等基本的保障。

在这一年中，Uber、Lyft联合其他几家零工经济巨头平台投入1亿多美金打选战，做宣传、做广告，力争通过Prop22公投赢回商机。零工经济何去何从，如今暂且尘埃落定。

Uber们暂且赢下一局，但这是否意味着零工经济就此繁荣，还需要打个问号？回看Uber及Lyft和加州的持续争议，事情远不是投上一票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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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p22公投的起源，AB-5法案

冲突爆发源于从2019年9月通过的AB-5合同工法，要求零工经济公司，将劳动者视为正式员工，而不是独立承包商，进而为工作人员提供更多的劳动保障，以获得雇主提供的健康保险、加班费和带薪病假等。

由此带来的经营成本提高是零工经济企业普遍反对这一立法的主要原因。面对这项法案，Uber和Lyft表示：宁可不干了，也绝不屈服。

2020年8月20日，Uber和Lyft两大共享出行巨头本来正式宣布将从凌晨开始，在总部所在地加州无限期停业，以 “停工抗议”的姿态，拒不服从加州政府的新劳动法AB-5。他们希望法官推迟判决执行时间，等待11月公投加州选民的决定。

随后，Uber和Lyft在将员工归类为雇员还是独立承包商的问题上赢得了法庭的紧急判决，并可以继续运营。

对Uber们来说，解决加州监管问题的唯一指望就是11月份的公投Prop 22。公投的权限高于诉讼，这意味着只要加州选民同意给予Ube们的豁免权，他们就可以不必遵守AB-5合同工法律，将网约车司机定性为全职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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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政府的对峙，冲破还是守护传统用工模式？

从本质上来说，AB-5法案是新型互联网经济和传统经济协作模式下用工制度的矛盾——传统经济协作模式下，雇主关系明确，劳动者受劳动法保护；而在新型互联网经济下，劳动者受平台的约束但却不属于哪个雇主，在法律的边缘，零工经济平台可以尽情的压榨劳动者。

零工者从事工作并受尽管制，但不受法律保护，无法得到医疗保险、养老、社保、病假、失业保险等基本的保障。换句话说是，劳动者用个人的劳动保障权益交换了零工经济平台带来的灵活就业机会和消费者的权益。

作为零工经济的发源地，加州比我们更早地面临这些冲突，急于保护劳动者的权益。这也是加州政府为什么执着要将网约车司机从独立承包商变成正式雇员的原因之一，但不是唯一原因，也不是根本原因。

| 加州政府的“理想主义”：要就业、要选票、要税收

加州政府为什么执着要将零工者们转变为全职雇员？加州政府的理想是，一方面是促进就业的同时，也要保护劳动者弱势群体的基本权益——加州最大的工会联盟加州劳工联盟曾公开指责两家公司在逃避加州劳工法，“他们这是在剥削司机，给消费者安全带来危险”。而工会组织恰恰直接决定着选票走向。

另一方面，也希望能给加州政府增加税收。如果Uber、Lyft、Doordash、Instacart、Postmates这五家公司全部遵守加州新劳动法AB-5，那么会增加近百万名全职员工，这意味着给加州政府增加了近百万人的工资税。

但实际上，它既没有让消费者和多数零工一方满意，更没有让零工平台公司方满意。对于AB-5法案自公布起，twitter等社交媒体上就骂声一片，政府自以为立法为弱势群体争取权益了，但实际上有些过于自信和理想，零工经济的模式已势不可挡。

| Uber们的“阴谋”：保卫商业模式

2020年8月20日，赢得了法庭的紧急判决后。Lyft首席执行官Logan Green表示：“今天的裁决意味着，如果选民不支持22号提案，则将阻止司机继续作为独立合同工工作，成千上万的加州人将会面临失业，并有可能在加州停止拼车服务。”

Uber首席法律官Tony West表示，“我们依然认为网约车司机应当被认为是独立合同工，认为绝大多数司机都希望得到灵活性，所以我们不会把平台司机认定为员工，必要的时候就付诸于法庭诉讼”。

《华尔街日报》对上述说法也表示认可：如果遵守裁决则会破坏打车服务的经济性，将其转变为传统的出租车运营商。要给数十万名的司机购买不菲的医疗保险、支付加班费和病假待遇等。公司为了控制成本，将尽可能控制全职司机的数量，导致大批司机失业。

可以说，上述这些言论欲把成本上升、盈利下降，转嫁到消费者和劳动者。吓唬消费者说如果把网约车司机归类为正式雇员，会导致服务等待时间更长，价格上升，服务质量下降。

但实际上，目前消费者所享受的这些服务之所以能够达到所谓的低价，正是因为雇主逃避了他本来应该承担的责任，利用劳动力成本来讨好消费者的欢心。

为了抢夺利于自身的政策，Uber、Lyft等几家零工经济平台发起加州史上最大立法战，做宣传、做广告，影响选民，希望以通过投票赢回商机。同时，向用户发邮件和短信，希望他们对Prop22法案投“Yes”，否则将面对服务价格上升、服务质量下降的情况。

在持续的抗议活动渲染之下，消费者担心一旦Prop22公投没有通过，这些共享平台会消失，或是提高价格，无论是哪种结果，最后都需要消费者来买单。

| 劳动者们"别无选择”：没有人想让零工经济消失

除了消费者担心，劳动者也担心，一旦进入平台要依法成为员工，是否还能无门槛地加入这些共享平台，随时找到工作机会呢？Uber 还在司机端应用程式中加入了宣传信息，呼吁司机支持该提案。应用程式中还以通知形式，称若提案不通过，公司只能雇用现有司机中的三成，成为正式雇员，并且打车价格将上涨20％至100％。

在政府和零工经济平台的持续对峙之下，零工们的立场也备受关注，两种类型的网约车司机持有不同的意见。

把平台工作视为兼职工作和副业的劳动者，他们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本职工作，去成为平台的全职员工，想要更多的灵活空间自己安排零工平台上工作时间。如果AB-5法案生效，则可能失去这部分的零工们。

把平台工作当成全职工作和收入来源的劳动者，对他们而言，这项工作被视为养家糊口的营生，按点上班，常年无休，则坚决拥护加州政府的新规定，要求Uber和Lyft给予他们正式员工的最低工资、加班工资、带薪假期和医疗保险。

新冠疫情或许让全职的网约车司机的这一诉求显得更加迫切：一方面共享出行需求锐减，导致收入急剧缩水，他们希望有最低工资可以养家糊口；另一方面网约车司机担心被传染病毒，希望得到医疗保护。

他们或许对Pro22不满，但是也并非想让零工经济消失。正如一位组织的司机所说：“我投 No的原因并不是对于 Prop 22 不满，我只是希望这些科技公司们听见我们的声音，不能够随意调整基础薪水。”

就这两部分群体所占比例而言，Uber表示，他们在加州的20多万司机中，只有不到2%的人每周开车超过40个小时。而Lyft则称，他们在加州30万司机中，只有14%的人每周开车超过20个小时。话里话外暗含着，更多人需要的是灵活就业的机会而不是保障，零工经济平台在为更多劳动者提供补充收入来源的机会，提供更多灵活就业的岗位，而AB-5法案欲摧毁零工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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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最“贵”的选票，或许并不是矛盾的终点

作为全球零工经济平台的发源地，加州过去十年时间，先后诞生了Airbnb、Uber、Lyft、DoorDash等诸多零工经济巨头，引领着全球零工经济模式的探索和繁荣。

大环境的影响下，近几年国内的零工经济浪潮蓬勃发展，激活了不同类型的社会资源，创造了更多的就业机会。但同时也被视为一种异于传统的“强控制-弱契约” 用工模式，随着它的发展壮大和成熟，与传统用工模式的冲突日益显现，合法合规性持续在被讨论和探索。

在这种冲突和矛盾之中，Uber等平台公司试图通过Prop 22找到的一种“平衡”：企业不希望为司机们提供全职员工的福利，但是也列出了一些改进措施，比如向一部分的司机提供工伤保护、提供最低薪酬保证、限制工作时长等。

劳动者们会满意这个平衡吗？这中间还有太多的细节需要推敲。但作为零工经济的发源地，加州对零工经济的探索也一直走在前方，他们对零工经济的监管，将是全球的风向标——对其他国家零工经济的立法走向将有一定的启发和牵引作用。

Prop22公投的胜利究竟对美国乃至全球的零工经济发展意味着什么，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我们暂且不知，这张最“贵”的选票或许也并不是矛盾的终点。

但从AB-5法案到Prop22公投的过程，至少让我们知道稳定与自由、安逸与焦虑、沉闷与活力、公平与效率之间的相对性。新用工模式发展的过程中，无论是个人还是社会，都处于不停地左右摇摆中，而我们能做的，只是让摇摆的力度尽量舒适可控，不断找到新的平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