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谢中秀

陷入泥潭的每日优鲜（MF.US）似乎最后的大本营也不保了。

7月27日晚十一时左右，燃财经打开每日优鲜APP看到，首页贴出了“服务变更通知”，显示为，“配送时间：最快次日送达。配送范围：全国均可配送。”

同时，在分类页，粮油调味、酒水饮料、乳品烘焙等品类前置，而水果、蔬菜、肉蛋已经后置，并无即时送达的生鲜商品可选。

之后，燃财经切换北京市内多个地址，以及随机选择“天津瑞吉金融街酒店”，首页显示均为“最快次日达”。在上海的牛牛打开每日优鲜，首页通知也显示“最快次日送达”。

在微博、东方财富网等平台上，也有人表示，“每日优鲜黄了，你去app看就知道了”“最后的大北京啊，没了及时达”。

图/每日优鲜首页贴出“服务变更通知”

来源/燃财经截图

“不知道是不是在大整备，还是决定被收购了。”曾是每日优鲜员工的牛牛表示，“可能是准备内部大整备，因为现在每日优鲜的问题就是没钱，要关站、压缩战线，所以要重建或者缩小规模。”

据《财经》报道，今年6月30日至7月2日，3天时间内，每日优鲜陆续关闭了9个城市的极速达业务。截至当时，每日优鲜提供极速达的站点只剩北京、上海、天津和廊坊四个城市。另外，据新消费日报7月21日报道，每日优鲜客服透露，当前仅剩北京、天津、上海三个城市保留极速达业务。

如今，如果北京、上海、天津再关闭极速达，每日优鲜可以说是将“全军覆没”。

7月27日下午，燃财经前往每日优鲜（北京市朝阳区安立路店），试图了解每日优鲜站点目前的运营情况。但到了站点门口，却看到大门紧锁，内里空空如也，门上贴着时间为“2022年7月20日”的“今日已消毒”字样。

旁边的美团买菜站点配送员告诉燃财经，“我是一个月前来的，刚来那会儿（每日优鲜）这个站点还开着。我也没注意它具体是什么时候关的，就是今天一来发现已经锁门了。”

同时，7月27日晚八点左右，燃财经在美团外卖、饿了么搜索“每日优鲜”，结果店铺均显示“休息中”。对于休息原因，每日优鲜客服表示，不了解，请向外卖平台了解，建议前往每日优鲜APP下单。每日优鲜某站点工作人员则表示，“不知道，店铺调整由公司统一作出。”

美团外卖客服回应燃财经称，不了解。饿了么客服则提及，“店铺营业，由商家自行决定。”当日北京暴雨，燃财经曾怀疑是天气的原因，暂时关店。但如今来看，也许是极速达业务已撤，不再适合外卖平台。

业务大败退之外，每日优鲜的人员也在“撤退”。资料显示，7月19日，北京每日优鲜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发生工商变更，联合创始人兼总裁曾斌卸任法定代表人、董事长、经理。

7月22日，燃财经在脉脉平台上看到，有用户表示，“听说每日优鲜80%的员工要待岗。”早些时候，7月5日，也有发言称，“（每日优鲜）7月的裁员又开始了，还在职的员工没赔偿，要求签待岗协议，只发最低基本工资2000多元（/月）。”

有上海的员工向燃财经证实，“正在待岗中。”

关于以上问题，燃财经曾向每日优鲜进行了解，但截至发稿未获得回复。

当下的每日优鲜，如一艘行驶在大海中，却四处漏水的船。

唯一的好消息是此前山西东辉集团2亿元的股权投资。7月14日，每日优鲜官宣，与山西东辉集团达成股权战略投资合作协议。根据协议，山西东辉集团或其指定关联方将认购每日优鲜约29851万股B类普通股，价值折合约2亿元人民币。

但如今看来，2亿元难救每日优鲜的“命”。每日优鲜将驶向何方，也无人可知。

问题的多米诺骨牌

每日优鲜的麻烦似乎起源于拖欠供应商货款，以致于缺货，并导致用户流失。

关于这场风波，从各种报道中可见脉络。早在2021年11月，就有网友在“每日优鲜”股票的股民论坛表示，“拖欠供应商贷款！”到了2022年2月，该名网友仍留言称，“拖欠供应商货款4个多月。”

此后，2022年3月16日，有用户在脉脉平台上发言称，“昨天（3月15日）还有供应商挂条幅拖欠货款。”有回复提及，“今天（3月16日）也有，在望京这边闹。”3月17日，燃财经前往每日优鲜总部（北京市朝阳区望京街9号万科时代中心A1座），从附近商户口中，证实了确有供应商维权一事。

拖欠供应商货款的后续，便是每日优鲜延续至今的“缺货”。

时至今日，燃财经仍在多个社交/社区平台看到有人提及每日优鲜的缺货问题。比如7月23日，有上海的用户表示，“上海我住的这边已经不能买当日送达的东西了，全都是次日达。”7月21日，有北京的用户说道，“北京现在经常无货。”

北京消费者企鹅告诉燃财经，“本来经历疫情几年对每日优鲜很有好感的，东西全、新鲜、配送快。结果没想到今年4月就不太行了，当时我还以为是疫情原因，受困于物流限制。结果5月份北京疫情严重那会儿，小区门口快递架上好多美团买菜，但上每日优鲜一看，还是什么也没有。后来，每日优鲜就凉到了现在。”

“年后开始，每日优鲜就不行了。疫情的时候，每日优鲜更是供不上货。”牛牛直言。

直到现在，每日优鲜的缺货问题依旧没有解决。“我之前经常在每日优鲜买花，因为品类挺多的，价格也挺实惠。但这两三个月我基本没有买过了，因为什么花都没有。”周舟表示。

此外，多个报道均提到，水果是每日优鲜最有优势的品类。但7月27日下午，燃财经在每日优鲜APP上看到，水果仅有6个分类，每个分类下仅有不超过6个选项。品类也仅包括常见的苹果、葡萄、西瓜、蜜瓜等。至于时令的荔枝、黄皮、桃子，以及网红的牛油果、猕猴桃，根本不见踪迹。

更别提其他的蔬菜、饮料、日用品等等的缺货。

“已经好几个月下单每日优鲜都是次日达了。我们下单每日优鲜，每日优鲜下单京东，每次配送员都是‘您好京东快递’。”企鹅说道，“我去年11月买的年卡会员，今年5月每日优鲜就凉了，现在还剩半年，但是会员买都买了也不可能退，现在跳出坑也算是及时止损。”

疫情曾是一个机会。但与供应商的矛盾，让每日优鲜无力抓住这个机会。

“叮咚买菜本来也快倒了，但因为疫情挣了点钱，所以还能撑着。”牛牛直言。在各种社区/社交平台上，也有不少声音表示，上海、北京这轮疫情，给了生鲜电商一个巨大的机会。

每日优鲜没能登上这趟列车。“如果每日优鲜在这次疫情期间供应跟上了，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牛牛叹道。

至于这趟列车，每日优鲜应该也想登上，只是无能为力。因为早在今年3月，每日优鲜就曝出拖欠供应商货款，即使每日优鲜想抓好供应，现实也并不允许，最终每日优鲜只能看着眼前的蛋糕而无力吃到。

每日优鲜“无钱可烧”

但说到底，拖欠供应商货款、缺货，症结还是每日优鲜的资金问题。

生鲜电商是一个烧钱的生意。根据叮咚买菜2022年第一季度财报，2022年Q1，叮咚买菜净亏损4.77亿元。同时，综合财报数据显示，2019年至2021年，叮咚买菜净亏损分别为18.73亿元、31.77亿元、64.3亿元。

每日优鲜也一直处于亏损之中。

每日优鲜最新财务数据还停留在2021年第三季度。根据财报，2021年Q3，每日优鲜净亏损为9.74亿元。而2018-2020年，每日优鲜净亏损分别为22.32亿元、29.09亿元和16.49亿元。

在以往的互联网和资本逻辑下，亏损并不是问题。“Tech星球”的一篇文章说得直白，每日优鲜诞生于互联网红利漫溢的2014年，当时中国的互联网项目只要疯狂增长，挤进第一梯队，便有源源不断的融资来续命。

事实也正是如此，从2014年创立到2021年赴美上市前，每日优鲜先后获得了10轮共计超110亿元的融资，投资方包括腾讯、老虎、高盛、中金、联想、元璟资本等一众明星投资机构。在鼎盛时期，从2015年5月到2017年3月，每日优鲜连续拿了5轮投资。

但后来一切都变了。市场上的钱紧了，“大概从2017年开始，市场上的钱就紧了起来。”一位投资人曾告诉燃财经。钱紧，自然传导至投资人在项目选择和投资额度上更为谨慎。

每日优鲜上市，也并未获得理想的融资。2021年6月25日，每日优鲜登陆纳斯达克，发行价13美元/股，以此发行价计算，每日优鲜IPO募资额约为3亿美元，IPO市值为32亿美元。但上市之后，每日优鲜一路走跌，上市当天每日优鲜股价最高为11美元，并收于9.66美元。

而截至北京时间7月28日美股收盘，每日优鲜股价已跌至0.236美元/股，不足发行价的2%，总市值仅5545万美元。

每日优鲜的钱“烧”在哪里？

根据每日优鲜财报，最大的支出项目为履约费用。以2021年第三季度为例，当季每日优鲜运营开支为12.31亿元，其中履约费用为6.38亿元，占总营收约30%。

另据招股书数据，2018年、2019年和2020年，每日优鲜的履约费用分别为12.39亿元、18.33亿元、15.77亿元，占公司当期营业收入的比例分别为34.9%、30.5%、25.7%。

图/履约费用占每日优鲜当期营收比例

数据来源/每日优鲜招股书及财报，燃财经制图

而履约费用主要由仓库租金、配送员工资等要素构成。

“一个站点，门店租金、水电费、人力成本都是钱。”牛牛表示，“有一个不容易被注意到的小细节，就是单电费一项，成本就高企。你想，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冷藏库都得24小时不停地开，我好像听到的数据是，一个站点一年电费就得要20万元了。”

另外在配送员工资方面，据燃财经此前了解到的某一个站点的数据来看，该站点有11名配送员，另外还有分拣员等员工，每个配送员每天大概50-60单，配送费为5元每单，按60单、30天计算，每月配送员工资支出大概为10万元。

而对于生鲜电商来说，生意要想继续做，钱就得继续烧。生鲜电商以往的打法也是先实现规模，再实现盈利。比如叮咚买菜也曾在招股书中表示，预估2024年S4可实现正利润。

但这个打法的前提是不断有钱投入，继续烧，继续扩大规模，继续增加渗透率。从每日优鲜的现状来说，这并不现实。

谁来拯救每日优鲜？

为了活下去，每日优鲜正在压降成本、急速收缩。

此前针对“3天关闭9城业务”消息，每日优鲜曾对媒体表示，每日优鲜出于实现盈利的考虑，确实对部分地区的极速达业务进行了调整，陆续关闭了亏损较为严重的门店。不过，公司将继续保留这些地区的次日达云超业务，为用户提供服务。

同时，上述每日优鲜知情人士也表示，每日优鲜80%左右的营收来自于北京、上海和天津等地，此次业务调整的范围主要涉及到一些低线城市，其业务体量本身就相对较小。

但如今每日优鲜再撤北京、上海、天津极速达业务，似乎难以自圆其说。

图/已关闭的每日优鲜（北京市朝阳区安立路店）

来源/燃财经拍摄

在收缩战线之外，每日优鲜也在积极筹钱。

今年3月8日，每日优鲜宣布与投资机构Yorkville Advisors签署股权认购协议，Yorkville将于未来3年内，认购总价值3亿美元的每日优鲜股票。

7月14日，每日优鲜又获得山西东辉集团的股权投资。近期，有消息传出，每日优鲜计划将旗下为生鲜农产品卖家提供商业咨询和网店建设服务的业务对外出售部分股权，估值约为1亿美元。两项合计，能为每日优鲜提供约9亿元人民币的现金流。

其中最受关注的是7月14日获得的这一笔山西东辉集团2亿元股权投资，其一度被视为每日优鲜的“救命钱”。而且在资金之外，每日优鲜还表示，通过此次战略合作，公司将与山西东辉集团围绕农业运营、销售和营销交换资源和最佳业务实践，并在品牌农业、订单农业等全产业链等领域进行一系列的战略合作。

但一切都是杯水车薪。根据财报，2021年Q3单季，每日优鲜就亏损达9.74亿元。而粗略计算，从2018年Q1至2021年Q3，每日优鲜每季度平均亏损约为6.54亿元。山西东辉集团2亿元的救命钱，以及拟进行售出的子业务股权带来的共计9亿元现金流，只够每日优鲜“烧”三个月左右。

“2个亿只是救命钱，撑三个月就又烧没了。”牛牛直言，“要想救每日优鲜，最为可行的办法是叮咚买菜和美团买菜的客户都跳到每日优鲜，把每日优鲜的库存清光，每日优鲜还能回点本，然后每日优鲜再重新开始。”

但这只能是想象。缺货、价格没有优势，于是导致客户流失。如果不破解这一难题，客户很难再回流到每日优鲜。然后一切又回归到每日优鲜的资金问题。

另一个猜想则是被收购。一个多次被提及的收购方是京东，“饿了么被阿里收购，每日优鲜可能是被京东收购。”牛牛猜测。

这一猜测可能很大程度上跟目前每日优鲜与京东合作紧密有关，在每日优鲜平台上的次日达、云超产品，多数由京东配送。此外，京东近几年对京东到家、即时达等业务也颇为看重，生鲜电商无疑是一个有价值的赛道。

但牛牛很快又否认了这个猜测，“不太可能。”

无论如何，困难仍摆在每日优鲜面前。对于看客来说，被收购也许是每日优鲜最好的结局，毕竟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转移给别人解决。但身在其中的人却未必这么看，“每日优鲜去年在美国上市，今年就一蹶不振，换成我都不会甘心失败。”牛牛说道。

而且每日优鲜要找到合适的接盘方也并不容易。毕竟每日优鲜当前的情况，并不好谈一个好价钱。

对于当前的每日优鲜来说，也只能努力谋生。只是一切，都显得杯水车薪。

参考资料：《每日优鲜还能撑多久？》来源：新消费日报；

《每日优鲜困境：8年亏近百亿，面临退市警告》，来源：Tech星球。